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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1906年受体的发现，到三次荣膺诺奖，沿着事件链不懈探索凝聚成临床基石；梁春教授为你讲解β受体阻滞剂如何改写心血管疾病的治疗史。
在心血管疾病治疗领域，β受体阻滞剂的发展历程不仅镌刻着药物研发的艰辛与突破，更见证了临床医学认知的深刻变革。β受体阻滞剂的核心价值，在于其能够精准阻断交感神经系统的过度激活——这一机制是多种心血管疾病共同的病理生理基础。历经半个多世纪的探索与发展，β受体阻滞剂已成为心血管疾病治疗领域的基石药物，其医学价值与应用范围仍在持续拓展与深化。基于此，特邀海军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上海长征医院）梁春教授回顾β受体阻滞剂的发展历程，探讨其在、冠心病、心衰等疾病治疗中的重要作用，并展望其未来的发展方向。现整理如下，以飨读者。
源于机制：从交感神经理论到β受体阻滞剂问世
梁春教授指出，β受体阻滞剂的发展历程源于人类对交感神经活性调控的不懈探索。自主神经系统由交感神经与副交感神经构成，在维系日常生理功能方面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法国生理学家克劳德·伯纳德曾提出：“在自主神经作用的所有器官里，人类的心脏最为敏感。”我国传统中医亦有“心主神明”之说，这些观点都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自主神经系统与心脏之间紧密的联系。例如，当人们遭遇紧张或应激情境时，交感神经系统被激活，随即引发心率加速、血压升高等一系列生理变化。
自主神经功能障碍与诸多疾病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心血管系统而言，交感神经的过度兴奋可引发多种效应，从心率增快、血压的升高，到对冠状动脉血管内皮造成直接损害，这些病理变化可导致一系列严重的临床后果，包括恶性心律失常、斑块破裂、或心源性猝死等[1]。因此，抑制交感神经系统的过度激活，找到“刹车”的开关，对于心血管疾病的治疗至关重要。
图：交感神经的过度兴奋对心血管系统的影响[1]
为了对抗交感神经的过度激活，从发现β肾上腺素能受体到β受体阻滞剂的成功研发，跨越百年的探索历程凝聚了无数科学家的心血。从1906年到2007年，在这一研究领域诞生了多位诺贝尔奖得主，充分彰显了其在医学史上的重要地位。回顾这一历程[2]：1906年，肾上腺素能受体首次被发现，开启了这一领域的研究序幕；1948年，科学家们发现肾上腺素能受体分为α和β两种类型，其中β受体还可进一步细分为β1和β2；1967年，研究人员进一步明确了β1和β2受体各自独特的生理功能，为后续的药物研发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图：从发现β肾上腺素能受体到β受体阻滞剂的成功研发[2]
1964年，James Black爵士成功合成首个具有临床疗效的β受体阻滞剂——普萘洛尔，开创了心血管治疗新时代。James Black爵士凭借这一卓越贡献，于1988年荣获诺贝尔医学奖。
然而，早期的β受体阻滞剂是非选择性的，同时阻断β1和β2受体，阻滞β2受体会引起气道阻力增加甚至支气管痉挛、血糖和血脂异常等不良反应[3]。为了克服这些不足，研究人员研发出了具有选择性β1受体阻滞作用的第二代β受体阻滞剂，其中美托洛尔、比索洛尔等凭借坚实的循证证据，成为沿用至今的经典药物。此外，考虑到患者稳定期长期服药的需求，缓释剂的出现使得β受体阻滞剂的作用时间更长，能够更稳定地抑制交感神经系统的过度激活，从而更好地管理慢性疾病。
临床地位的奠定：三大领域的突破性证据
梁春教授指出，β受体阻滞剂最初被用于心绞痛治疗。心绞痛的发生是由于心脏供氧和耗氧之间的平衡失调。心率和血压是影响心脏耗氧的主要因素。β受体阻滞剂通过降低心率和血压，降低心肌耗氧量，从而有效缓解心绞痛。这一机制在治疗劳力性心绞痛方面尤为有效。
在β受体阻滞剂出现之前，临床上缺乏有效地降低心梗死亡风险的药物。由于β受体阻滞剂能够“抑制心脏”，最初学界认为急性心梗是β受体阻滞剂的禁忌证。然而哥德堡研究团队认为，心梗后猝死的元凶并非心脏无力，而是交感神经过度激活导致的恶性心律失常。因此，他们大胆假设： β受体阻滞剂或许可以降低心梗的死亡率。随后富盈网研究结果表明，长期足量美托洛尔（200mg/d）可降低心梗后长期死亡风险23%[4]。哥德堡研究证实了β受体阻滞剂可降低发生急性心梗后短期和长期的死亡风险。此后，β受体阻滞剂被写入心梗救治的指南，成为一线治疗药物[5]。
图：哥德堡研究证实β受体阻滞剂可降低发生急性心梗后短期和长期的死亡风险[4]
随后，BHAT、CAPRICORN等一系列大型临床研究证实普萘洛尔、卡维地洛同样能降低患者心梗后的死亡风险[6，7]。基于循证证据的不断累积，在最新国内外冠心病指南中，β受体阻滞剂稳居一线地位。对于急性冠脉综合征（ACS）患者，2025年3月，美国心脏病学会（ACC）和美国心脏协会（AHA）等机构联合发布的ACS管理指南中建议，对于无禁忌证的ACS患者，推荐尽早（<24小时）启动口服β受体阻滞剂治疗（I，A）[8]。而对于慢性冠脉综合征患者，我国2024年发布的《中国慢性冠脉综合征患者诊断及管理指南》指出，β受体阻滞剂可缓解症状、提高生活质量，并推荐初始选择β受体阻滞剂可耐受的患者应逐步增加至维持剂量（I，A）[9]。
高血压
高血压的发病机制涉及交感神经系统、肾素-血管紧张素系统（RAS）和水钠潴留三大机制。β受体阻滞剂问世之初因其降压作用被列为高血压治疗的一线药物。虽然β受体阻滞剂在高血压治疗中的地位曾一度受到质疑，但多项更大样本的荟萃分析再次明确了其一线地位[10，11]，尤其是在有冠心病、慢性心力衰竭等合并症的高血压患者中，β受体阻滞剂的治疗优势尤为突出。
图：多项大样本的荟萃分析再次明确了β受体阻滞剂治疗高血压的一线地位[10，11]
心力衰竭
梁春教授表示，β受体阻滞剂最为瞩目的贡献在于心力衰竭治疗的范式转变。过去治疗强调“强心、利尿、扩血管”的传统方案，认为心衰患者禁忌使用β受体阻滞剂。然而，抑制心衰患者交感神经过度激活能阻断心功能进行性恶化，自MERIT-HF等里程碑研究发布以来[12]，证据明确显示β受体阻滞剂可降低心衰患者的全因死亡率，彻底颠覆了治疗理念。如今，β受体阻滞剂已成为心衰标准治疗的核心组成部分。无论心衰治疗如何迭代，从“金三角”到“新四联”，再到“五联治疗”，β受体阻滞剂始终是射血分数降低的心衰（HFrEF）患者的一线治疗药物[13，14]。
总结
半个世纪的护心之旅见证了从交感神经理论探索到β受体阻滞剂临床应用的辉煌历程。β受体阻滞剂作为心血管疾病治疗中的重要药物，其作用贯穿了心血管事件链的始终。从最初的心绞痛治疗到如今在高血压、心肌梗死、心力衰竭等多个领域的广泛应用，β受体阻滞剂以其独特的药理作用和确切的临床效果赢得了广泛认可。未来，随着对交感神经认知进一步的加深和技术的进步，β受体阻滞剂将在心血管疾病治疗中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
专家简介
梁春教授
海军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上海长征医院）心内科主任
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
欧洲及美国心脏学会Fellow（FESC、FACC）
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心血管病专业委员会 候任主任委员
中华医学会心血管病专业委员会 委员
上海市医学会心血管病专业委员会 主任委员
全军心血管病专业委员会 副主任委员
2024上海东方心脏病学会议（OCC）执行主席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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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谢良地. 高选择性的β受体阻滞剂临床获益更高[J]. 中华高血压杂志,2012,20(9):819-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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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Ryan TJ, Anderson JL, Antman EM, et al. ACC/AHA guidelines for the management of patients with acute myocardial infarction: executive summary. A report of the American College of Cardiology/American Heart Association Task Force on Practice Guidelines (Committee on Management of Acute Myocardial Infarction). Circulation. 1996 Nov 1;94(9):2341-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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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Law MR, Morris JK, Wald NJ. Use of blood pressure lowering drugs in the prevention of cardiovascular disease: meta-analysis of 147 randomised trials in the context of expectations from prospective epidemiological studies. BMJ. 2009 May 19;338:b1665.
[11]Blood Pressure Lowering Treatment Trialists' Collaboration; Effects of different regimens to lower blood pressure on major cardiovascular events in older and younger adults: meta-analysis of randomised trials. BMJ. 2008 May 17;336(7653):1121-3.
[12]Bhatt AS, DeVore AD, DeWald TA, et al. Achieving a Maximally Tolerated β-Blocker Dose in Heart Failure Patients: Is There Room for Improvement? J Am Coll Cardiol. 2017 May 23;69(20):2542-2550.
[13]中华医学会心血管病学分会心力衰竭学组，中国医师协会心力衰竭专业委员会，中华心血管病杂志编辑委员会. 中国心力衰竭诊断和治疗指南2018. 中华心力衰竭和心肌病杂志，2018，02(04):196-225.
[14]中华医学会心血管病学分会，中国医师协会心血管内科医师分会，中国医师协会心力衰竭专业委员会,等. 中国心力衰竭诊断和治疗指南2024. 中华心血管病杂志，2024，52(03):235-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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